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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梗]AU ET 教堂里的异教神像(全)

gabi:


 @十一得十 的1000粉点梗。要求是“神父e和雕像t的文,有点宗教气息和神话感觉吧ε==(づ′▽`)づ劳德最初是单恋的样子!然后雕像复活了!要he嗷!


还挺有趣的样子,于是我就这么开始了。虽然故事的走向分分钟都在变。不过现在为止我都还算能控制住。


希望 @十一得十 喜欢。


老规矩,仍然在原帖更新,会外放更新提示。



 


埃尔隆德神父年轻有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教区里的人都说,他这样的资质、迟早要去穿红袍子。倘若您觉着老百姓对教士级别一窍不通、只能胡乱说说恭维话,那您可得听听很有名气的一位助理主教的意见。那位可敬的老人对埃尔隆德神父的虔诚和博学大为赞赏,许诺一俟有空出的辅理主教席位就立刻推荐他。


这下年轻神父的未来有了保障,无知的教区百姓越发喜欢谈论关于他的话题。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埃尔隆德先生就成了出身古老、衰败世家的小儿子,因为避祸——那当然是天主的指引——进入神学院、从此终身侍奉耶稣。传奇的身世为他的布道带来了翻三倍的听众,于是很快富有的教友就主动提出要扩建地方教堂。这下,就连不大喜欢他的教堂执事见了他也要眉开眼笑了。


埃尔隆德神父同意去新教堂布道,却拒绝了教友建议他换到那个更为富有的教区的好意。“当初我在这座教堂里发过誓,除非教区里再没有一个求助无门的可怜羔羊,我必不肯离开这里。”年轻的神父和颜悦色的解释道,“且让我在这里多呆几年吧。”


满怀敬慕离开的教友并不晓得这只是托辞——让神父留下的不仅是他的羔羊,还有一座神像。一座异教的神像。


谁也说不清这座神像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堂的后院里。一座异教神祗的雕像竟敢在天主的教堂里大模大样落脚,实在是大不敬。然而教堂里的老人们却并没有挪走它的意图,只相互叮嘱不要叫教徒看见它。最初他们在神像周围种满了高大的乔木和矮小的灌木。当那些山毛榉长成一片葱郁的森林,却引得淘气的小孩或是想要捡些柴禾的农夫屡屡靠近。最后人们只得在神像上面造了一所小屋子,对外宣传那是犯了戒的罪人受惩罚的地方。这一来才算彻底断绝了好奇的探视。


埃尔隆德在得到了前任神父的全盘信任之后才晓得这所神像的存在。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六岁,已经显示出其后让他屡屡受到赞美的德行。饶是如此,第一眼看到神像,他也觉着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又痛又闷。他听到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是一座及其精美的石像,有着古代希腊雕像那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美感。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线条漂亮,肌体结实,肉体的力量几乎要透过石头蓬勃而出;下半身自腰部以下和一棵树融为一体,大概是取自某个古老的半神或者仙子的传说。它的躯干无疑是美丽的:人类的想象力很难在其上增减半分。然而因此它却让观看者越发心生遗憾:雕塑家让它垂着头,长头发从树枝状的头冠下、顺着颅顶垂到它肩膀上,只有一点额头和山根显出面孔的轮廓。


它是这样的美而且引人注目,几乎要让人恐惧。虔诚的教徒不该为异教的、充满肉体欲念的美着迷。


老神父告诉埃尔隆德,这石像大概是很多年前留下的某个已经消失的国家或者宗教的神明。也许是因为它的底座根扎根太深,他们想尽了法子也没法把它移走。曾经也有人想过干脆砸碎它或是烧裂了再处理,但从未成功过。埃尔隆德很快理解了老师含糊的暗示。老神父虽然宽容世故,却也是个虔诚的信徒。让他在接班人面前承认异教神祗也许存在、甚或在天主的教堂里作怪绝无可能。机敏的青年当时就向老师保证,会让神像的秘密一直成为秘密。


不久之后,埃尔隆德就成为了尚在人世的、唯一知晓神像秘密的人。


熬过接手教区之初不可避免的混乱,年轻神父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有一天他去教堂的墓园清理过老神父的坟墓,时间尚早,他不知怎么的脚步一拐就去了山毛榉下的那间小屋子。长久没有人气的屋子里有股子腐朽的霉味儿。看着四下无人,埃尔隆德打开了窗户,只留着窗帘低垂、以防他人的窥视。


不知名的神像在阳光里越发的夺目。埃尔隆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手指。触手处一片冰凉,叫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但那手指实在雕得精细。埃尔隆德定睛看去,一时竟觉着掌心里的指尖都显出活人的血色。但那只是一瞬间。阳光转过,手里的仍然是一片石头而已。


风言风语里总能淘出点真情。埃尔隆德祖上的确显赫,直到他这一辈遭了难、才突然衰落下去。但即便如此,神父也很晓得上流社会的逸闻趣事。其中一件便是某某省的一位伯爵少年时爱上了自家的女神雕像,竟害起了很厉害的相思病。当时他父亲说起他和兄弟还嘲笑了老半天;如今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他才晓得哪里有什么可笑之处。


“太荒唐了。”他暗忖,却怎么也松不开手指。


 


每周去看望一次神像很快成为了埃尔隆德的新习惯。教徒们只以为神父越发自省,越发为自己教区能有这样好的神职人员自豪。教堂执事倒是不以为然。但他懒而且贪婪。既然这件事情里看不出能为自己捞出些好处,他也不想掺合。埃尔隆德于是在这双重的放任中越发顺利的、一天比一天为神像着迷。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在离开前对石像开了口。“您要是能抬头看看我就好了。”他把额头放到石像的手里,好让石头的凉意安抚他滚烫的皮肤。“我多想看看您的脸,您的眼睛。”这苦恼的青年喃喃自语。“这是怎么样的发痴哟……我居然对着一座雕像发愿……上帝保佑我,我也许会从讲坛上摔下来。地面会像熔岩一样烫我的脚……可我还是愿意的。让我看看您吧。如果真的有您的神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神父突然顿住,整张脸都发了白。他不得不抓着石像的手腕、好让自己有力量挪开额头。他离开得过于迅猛,以至于在石像的掌心留下了一小块皮肤和血迹。


“这是我的罪过。”埃尔隆德捂着额头,冷汗涔涔。“我再不要来看您。”他低声呻吟着,飞快的走了出去。


 


教区的百姓最近听说了埃尔隆德神父在去宫里觐见时得了贵人的器重、很快就要升迁。他们一面替神父高兴,一面却在为再也听不到他布道伤感。教堂执事完全不为神父高兴,但同样伤感——未来的同事恐怕并不见得这样能装傻。至于神父本人,他一回来就倒头大睡。待到一觉醒来看到光秃秃的天花板,埃尔隆德很发了一阵子楞、才明白自己这是回到家了。两周的王城生活让他的眼睛习惯了装饰华丽的卧室——那原也是他幼年时习惯的——如今却是又要花些时间才能习惯日常生活。人类的记性在必要时真是好得出奇。


神父倚着床板发了会子愣,终于慢吞吞的起了身。他打理好自己,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又去照料了苗圃里的花草,逗了看门人的小狗,最后才拖着步子向山毛榉林子走去。最初的几步他几乎是在爬行,及至到了后来,他倒是迈开了大步。埃尔隆德不到二十八岁的人生中到底有一小半,还是尤其重要的一小半,是在尚武的贵族之家度过,他原本就比大部分人来的勇敢。之后的变乱与长期的神学院生活,更让他的勇敢包上了克制的外衣。一俟下定决心,恐惧和怀疑本身就成为他行动的动力。这一路上他都在梦见那尊石像。它的脸仍然一片模糊,身体却泛出人类肉体的荧光。教堂之外,和自己作对没有好处。他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埃尔隆德打开了房门。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再次被光线欺骗了。待他再次睁开眼,仍然能看到石像的眉骨,他半边身体都凉了。


石像有着又平又长的眉骨。教堂的雕像从来不会生着这样又英气又清秀的眉弓。埃尔隆德抓着门框,分辨不出自己心里的恐惧和兴奋到底哪一样更多。雕塑家会让它闭着眼或是双目圆睁?它是听到我的心愿才抬起头来么?


下一秒他就嘲笑了自己的傻瓜念头,转而寻思其这两周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很快埃尔隆德就记起了额头磕在石像手里的那一下。他冲过去抓了石像的手。上次还看到的掌心里的血迹无影无踪。


神父咬着牙。让我再试一次。他想,再一次我就死心了。我只想看看他的眼睛。


 


教徒们发现神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几位好心的夫人试图劝说神父去看医生,埃尔隆德拿出“多休息、注意饮食”的医嘱给人看,夫人们也只能叹息着离去。这些善良的女人以为神父太过辛苦,却没人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的私念吃了苦头。


正如埃尔隆德猜想,他的发愿是因为沾了血才让那神像生变。我们早说过,埃尔隆德神父是个对世界仍然保持了好奇心的年轻人;一俟这种好奇与欲念掺杂在一起,就连狮子也得退后。于是他开始成夜守在小屋里,看着自己的血被石像雪白的手掌吃下去,而后石像一点一点的抬起了头。


怎么可能光是看到眼睛就满足呢?


不知名的雕塑家显然是代达罗斯的信徒,他让雕像睁开了眼睛。那样漂亮的、深陷的眼窝,与额头平齐的傲慢的鼻骨;不需要眼波流动、鼻梁轻皱也能看出隐约的、带着恶意的嘲弄。神像挂着人类的表情只能徒增欲念。埃尔隆德开始期待更多。他想看到石像的嘴唇……他想听到它对他说话。


然而这一次血肉再没有用处。神父尝试了很多次,石像却只保持着下巴微仰的傲慢模样,再没有一丝变化。


 


埃尔隆德在初夏再次去往王城。他比上次呆得更久,回来也觉得越发疲惫。等到他恢复了精神去了山毛榉下的屋子,却发现有了些不一样。他何等精细,当下就仔细检查了四周,又好生观察了石像一番。这大半年里他几乎夜夜都要过来,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一番查探,他便看出是有人来过这里,只怕还发现了石像的变化。


年轻的神父微垂着眼皮,转念间便猜到十有八九是教堂执事进来过。他懊恼自己失察,又想着那人贪婪、懒惰、小有野心,不知道会拿这事做什么筏子,一时心里很有些烦躁。再一想,也许执事还摸过石像,他便觉得心里一团火烧了起来。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嗤笑。


埃尔隆德悚然抬头,对着他的是一双活人的蓝眼睛。


神父的确无数次的幻想过能再有个代达罗斯让这石像明眸善睐。但当真看到一双活的眼睛出现在石像坚硬的眼眶里,他只觉得血都凉了。这情形实在恐怖。


“您甚至都不能忠诚于自己的不忠。”石像的嘴巴还是石头质地,发出声来却意外的低沉动听。“不正是您,每天都在发愿、想要看到我的眼睛、听到我的声音?我真宁可手上有面镜子,好让您看看自己的脸……真是太有趣了。”


埃尔隆德怕极了。但恐惧本身也是有吸引力的,遑论令他今日害怕的正是昔日让他迷恋的。在最初的极度惊恐之后,他克制不住要去看那双眼睛。它们是纯粹的浅蓝色,瞳孔很大,在白色石料的衬托下古怪得出奇。“您是谁?”他哑着嗓子问。


那双眼睛动了一下。那股隐约的嘲笑之意更明显了。“照着你们的说法,我是个异教徒。您可以叫我瑟兰迪尔,埃尔隆德神父。”


埃尔隆德几乎是立刻就从名字的拼音规则里猜度出这位异教徒的出身。“您是帖勒瑞人的后裔?一位辛达神祗么?”


“您博学多才。”异教神像笑道,“不过您的好奇心真有趣。我还以为您会先问我怎么遂了您的愿呢。”


“您终于肯和我说话,便必然是肯告诉我的。”年轻的神父愉悦的笑起来,“我原以为需要其他的东西才能让您能说会笑。”


“您猜的没错。一点点人类的血肉是没法满足我的。”神像说。它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那并不是因为天色或灯光的变化。“希望您快些找出答案。”


接着石像便再说不出话了。 


热心的夫人们因为埃尔隆德神父的康复沾沾自喜,人人都以为年轻英俊的神父是听了自己的劝告。在这一片做了善事的皆大欢喜中,教堂执事的病态却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关心。这个胆子不太大的野心家到底没忍住去找了埃尔隆德,遮遮掩掩的提起了石像。这倒叫神父放下心来。刚发现执事可能进过屋子时他关心则乱,完全忘了他是老神父去世后唯一晓得石像原本模样的人。教堂为此遮羞还来不及,定不肯让执事这样的胆小鬼晓得真相,想来此人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自己。当下埃尔隆德便敛容告诉执事,说最近石像起了些异变,他须得不时去查探、并想法子镇压;如若执事有兴趣,不妨一同去帮忙。于是执事先生就真的卧床不起了。


神像听说了哈哈大笑——它如今从头顶到腰部都有了人类的模样——“您要吓死他么?那我该感激您了。”


“不。”神父握住了石像的双手,“我请求您,不。”


神像微偏着头,溪流般的金发让他的脸都要放光了。“您真虚伪。”他吃吃笑道,“您早就知道了,比起血肉,人类的贪婪和灵魂才是叫我复活的养料。”他伸手摸着神父的脸。还保持着石头形态的下半身让他高高在上,如此亲昵的动作也因此显得纡尊降贵。“您不想拥抱我么?”


“想。”埃尔隆德亲吻了瑟兰迪尔的双手,“但我当真拥抱您,您就该推开我了。”他放开了对方的手,“一旦让您瞧不起,我就什么都没了。请您再有些耐心吧。”


金发的神像撇了下嘴,“您太乏味了。”他双手抱胸盯着神父看了一会儿,“您走吧。”


“我就走。”神父笑道,“可您得答应我,别对执事先生下手。这可怜的家伙经不起您一个指头。”


瑟兰迪尔眉毛微动,下一刻就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有耐心。我可以等。”


 


埃尔隆德接到正式的任命书时,神像只剩下小腿还和树木长在一起。他抱怨过几次这样站着实在不舒服。埃尔隆德听了心直往下沉。神父见识过神像的能力,以对方的本事尚且无法挣脱石头的束缚,可见当初禁锢这人的法术有多么厉害。


“您什么时候上任?”瑟兰迪尔突然问。


“一个月之内。”神父坐到他身边。自从大腿可以自由活动,瑟兰迪尔就弄了个怪模怪样的王座似的椅子,化作人形时就懒洋洋倚在里面。“您怎么办呢?”


“找下一个倒霉蛋。”神像答得漫不经心。


“您都不肯敷衍我。”神父嚷道。他是真伤心了。


“为什么要?我没法离开这里。”神像脸色略微阴沉了一瞬,“而您,必须去您的新教区。别把自己打扮得新雪一样纯洁,我的神父。您想要这个机会很久了。为此您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埃尔隆德失控的握紧了瑟兰迪尔的手。人类的表情正从神像美丽的脸上退去;他近乎怜悯的亲吻了神父的嘴唇,“去吧。您的家族再没有第二次机会站起来。”


神父很厉害的哆嗦了一下。他看向神像的眼神又沮丧又绝望,倘若换做一个自制力稍微差一些的人,那种神情是很能让瑟兰迪尔生出鄙夷的。但埃尔隆德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您说得对……凡人不能够奢望太多。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


“唔,那您就好好活着吧。”神像微眯着眼睛,“我喜欢您那些关于尝试砍断我腿脚的狂妄念头。它们很美味,并让我能辨识出您。”他很轻的笑了一声,“我祝您称心如意。”


神父垂下了眼皮。“您也是。”


“我真不喜欢他!”


“您干嘛要对一盘菜有如此强烈的感情。”瑟兰迪尔笑道。


来者是个披着托加的褐发青年。他打开了随身的袋子,一股脑儿把里面的东西倒在瑟兰迪尔身上。那是一团五颜六色的雾气般的东西,一沾上瑟兰迪尔的皮肤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神像先生的半截小腿立竿见影的脱去了石头的材质。这番变化显然让神像的心情好极了。他眉开眼笑,“这次的补给可不像您的口味。是小叶子选的么?”


“是。”


瑟兰迪尔失笑,“这傻孩子……他还不敢来见我?”


“在您完全恢复之前,我恐怕是。”青年答道。


神像笑得越发开心了。“说的就像我恢复了他就敢来似的。”


青年完全不敢回嘴。玩法术玩大了不小心把自己爹关进石头里几百年,还因为咒语不全连解咒都不成,愣是等到合适的血脉献祭才有机会一点点破除石化。换作他是莱格拉斯也不敢这会儿来触霉头啊。


好在瑟兰迪尔很快就转了话题。“那位神父的确是出身多瑞阿斯么?”


“是。”


“他在王城沾上的血腥足够他下地狱么?”


“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留在人间倒是做主教的料子。”青年笑道,“当年的亚历山大六世刚发迹时还不如他呢。”


“那就小心看着他吧。”神像支着下巴,不怎么在意的吩咐道,“我不喜欢那个执事。”


“我知道了。”青年把袋子收好,“您可还有吩咐?”


“叫小叶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好好玩。”瑟兰迪尔微笑道,“别人欠他的赶紧收回来,他欠别人的且暂时别急吧。”


 


埃尔隆德离任高升,教区里为此沸腾了很久才平息。候补过来的神父才来得及喘口气,教区里却接连出了几起亵渎神明的案子。于是新近荣升辅理主教的那位大人的名字再次被翻出来,人人都在说“埃尔隆德神父在的时候教区里可太平了”,弄得新来的神父头疼不已。


又隔了两三年,教区里又开始传说埃尔隆德神父受封了爵位。有消息特别灵通的就出来指正,说怎么能说“受封”、应该是“归还”才对。原来这位神父当真出身尊贵的多瑞阿斯家族,祖先一直能追溯到灰衣的辛格尔。可惜这个家族因为行事颇有些诡异之处,到底是被人抓了痛处弄得一蹶不振。直到辅理主教治疗黑死病有了大功劳,才让王上再次记起这个家族的好处。如今当初对辅理主教兄弟俩下狠手的人家大多在黑死病的肆虐中死伤殆尽,倒是主教的亲兄弟已经升到了将军。人生际遇的奇妙由此可见一斑。


等到这一番热闹看完,已经到了冬天。有一天夜里,一辆马车悄没声息的进了城。乘客吩咐了车夫几句,就轻车熟路的拐进教堂后、山毛榉林子中的屋子。他拉好窗帘,点着火折子走到神像跟前。


那尊异教的神像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来人抚摸着神像的手指,过了好半天才轻声问道,“您还在这里么?”


    等了五六分钟,那人拔刀切开手掌的皮肤,又把手掌附到石像的手上。不多时石像微弯的手指就再承不住,血顺着石头指缝淌下来。他怔怔看了半晌落到自己脚尖的血滴,忽而松开手,捂着脸笑起来。“我真是太愚蠢了。”


来人撕下一块衣袖缠好伤处,又仔细擦掉地上的血迹,之后才拉开了半边窗帘。就着月光,他把剩下的血迹收拾干净,最后才抬头看向石像。苍白英俊的脸完全沐浴到月光底下,叫人看出那正是辅理主教埃尔隆德阁下本人。


辅理主教叹着气一点点擦掉石像手里的血。这还是石材第一次显示出自身的致密度。软布擦拭之后,那只雪白的手上不见半点痕迹。


“我本想回来见您最后一面。看来是不成了。”主教亲吻着神像的指尖,“您早就看到了我的命运,可对?我甚至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既然您不在了,就发发慈悲叫这座石像陪着我吧。至少您曾经栖身在这里呢。”这个半疯的青年紧紧拥抱着石像小腿。如他所料,沉重的石像在他的努力下稍稍平移了些位置。他完全没感觉到腰腹处巨大的伤口撕扯开的剧痛,只顾咧着嘴笑,两只眼睛着火似的放光。“我就知道,”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


他冲到门口喊着忠仆过来帮忙。三个仆人目不斜视的进来,毫无疑义的照着主人的意思把石像塞进随着马车一起带来的棺材里,又抬着棺材出去了。埃尔隆德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毫不留恋的离开。


 


埃尔洛斯将军赶回家时,他的兄长已经积重难返。辅理主教脸色灰败,精神却还好。埃尔洛斯看着大咧咧陈列在卧室一角的神像微微的皱了眉。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凭着双生子那奇妙的感应,他猜到这座异教神像恐怕与他兄弟很有些牵连。


“很抱歉这个时候叫您回来。但我恐怕等不了太久。”辅理主教说。


将军是个很肯正视现实的人。他点了头,“我会一直陪着您。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记下这几天我需要您牢记的东西。”埃尔隆德笑道,“然后再多一点耐心。”


“我会的。”埃尔洛斯应道。“是谁伤了您?”


埃尔隆德报了一个名字,又说,“我已经为我自己报了仇。他们一家,除了他本人,全部折在黑死病里了。留着他的命。”


“他会活着的。”埃尔洛斯笑道。


“我死了陛下必然会把恩赏加在您身上。不要贪图太多,我的兄弟。您比陛下年轻得多。”埃尔隆德突然捂着伤口咳嗽起来,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花。埃尔洛斯立刻拉铃派人叫医生,又给兄长顺了气。他眼睛狠,已经看到埃尔隆德指缝里溢出的深色睡衣变了颜色。这个坚强的男人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服从了兄长要求、离开了卧室。


我只有自己一个了。年轻的将军想。


 


“真是伤脑筋。”蹲在屋檐上等了好久的死神不太耐烦的戳着镰刀尖儿,“你们还没决定这人到底要去哪边么?我的名单还很长。”


趴在地上计算功劳和罪过的天使和魔鬼烦躁的翅膀都要掉毛了。末了天使暴躁的扔掉了纸笔,“我们来打一架吧。”


“打完了再说这人是跟输了的走还是跟赢了的走么?”魔鬼呲牙,“门都没有。”


于是天使和魔鬼自顾自打起来。


见怪不怪的死神不太感兴趣的看了一阵子,又扭头去看奄奄一息的病人。这一看之下他吓得忽的站起来。“没了!”他尖叫道。


且说那没了的灵魂。


死亡并不像但丁描述的那样漫长。埃尔隆德只觉着疲惫无力一点点加重,待到再也抬不起眼皮时、他只觉得脑门一轻,仿佛是挣脱了一件吃饱了水的沉重腐败的外衣,整个人都浮起来。他在一片混沌中努力的睁大眼睛。明明有光,他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团雾气似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再次看到了天光。他于是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什么肉体能让天光这样径直透过去。


“诶,你——”


埃尔隆德循声看过去。他吃惊的差点嚷出来。发声的俨然一个少年版的瑟兰迪尔。一身绿色短衣的金发少年撇着嘴、皱着眉,很不高兴的看着他,活脱脱一副挑剔少女死活找不到适合初入社交界的礼服、只能胡乱凑合的不满模样。“你就是那个某某城的本堂神父?”


“我是。请问您是——”


金发少年眉头微抬着一条眉毛,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这个神气埃尔隆德很熟悉。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


“我是谁和你可没关系。”少年背着手,绕着埃尔隆德来来回回兜了好一会儿圈子。见这孩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恼恨得飞起来,埃尔隆德多少也猜出些端倪。但想到少年恐怕和瑟兰迪尔关系匪浅、又记起那位异教神祗的脾气,他到底抿紧了嘴唇什么都没说。事实上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光是咬着牙不让它们咯咯作响就费了他不少力气。


“我从死神手里截胡,才把你留下来。不然你不是去地狱推石头就是去天堂唱颂歌。哪一样都无聊的要命。”小少年终于再度开口,“你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我的确是。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你会挣钱么?”


埃尔隆德愕然。他想了一会儿,遗憾的摇了下头,“我不太擅长。”


“那么酿酒呢?”


“……我很抱歉。”


小少年磨了下牙。他怒冲冲的嚷道,“打磨宝石呢?镶嵌会么?辨认总可以吧?”


“我都会。而且做得很好。”


绿衣少年卡壳了。


绿衣少年卡壳之后爆发了。他毫不客气的抓着埃尔隆德衣袖飞起来。他飞的又快又猛。饶是已经没有了肉体的桎梏,埃尔隆德也觉得自己可能会消散在空中。待到少年停下来,勉强算是熟悉了新的存在方式的埃尔隆德只堪堪站定,就见着金发少年连跑带飞的扑进坐在高台上的人怀里。“阿达,我给您带了件礼物——您一定会喜欢的!”


扭头看过来的人有一头美丽的金发,漂亮的、深陷的眼窝,与额头平齐的傲慢的鼻骨;不需要眼波流动、鼻梁轻皱也能看出隐约的、带着恶意的嘲弄。神像挂着人类的表情只能徒增欲念……神明挂着人类的表情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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